第一幕那么，何谓暗之华

一个人偶坐在黑暗之中。

脸蛋是少女模，身上穿的是大红衣裳，上面绣着差丽的垂枝樱花，下摆露出的襦袢（注一）四处点缀着两三朵淡樱，衣袖更显得落英缤纷。腰带是黑色，绫缎布料上印着金色狂言文（注二）。

人偶亮丽顺滑的黑发垂散到腰带处，原应该使假发髻，但少女的头发却是植上去的，一头秀发从整齐的发际倾泄而下，柔顺地披散在身后。

咻的一声，背后的黑衣人解束在少女发上的带子。

「夜晚是因为光明隐藏起来而昏暗，是因为黑暗出现而昏暗？哪，你觉得呢？」

『两者皆是罢。』

「那么，人们内心里的黑夜呢？是因为光明隐藏而昏暗？是因为黑暗出现而昏暗？」

『唉呀，又在说些歪理了。』

「我常觉得不可思议。」黑衣人将手指伸进少女浓密的秀发里。「在这个世界上，到底是白昼是正确的？是黑夜是正确的？是黑暗吞蚀了原属于白昼的部份，所以黑夜才会到来？抑或是原属黑夜的世界，像僻巷妓女般涂上厚厚白粉遮掩了真面目，白昼才因此降

注一：襦袢：也叫和服长衬衣，是穿在和服里面的一层衣服，主要功能是保持和服的平整和外形的观，同时也有防脏污的功。

注二：狂言：日本传统艺能表演之一，以模仿及写实的诙谐对白为主，见于能剧演出的前后场间。

临？又或者两者都正确，白昼和黑夜本就该轮流出现？」

「这就同在问月儿的模。月儿是渐渐消瘦，或是渐渐转圆？此问哪有定见？』

「确实此。」黑衣人梳子梳起少女头发，整出形状，最后结成俐落的发髻。「若轮流出现是正确的，那人心又该何呢？没有人会去赞栖宿在人们内心里的黑暗吧？这不就等于说，有白昼才是正确的吗？既然黑夜和白昼可以轮流出现，为何人心就不能此？为何人心里能有白昼的存在？」

少女噗哧地笑了出来。

『相公难不知有嫉妒或恨意的存在么？』

「我当然知，但那些不过是人们心中的黄昏或午后雷雨罢了。黑夜是更加黑暗的东西，乍看之下沉稳宁静得很。」

『而黑暗深处则满是魑魅魍魉。』

「说不定根本没有人知光为何物，因为没有人看得到人们内心里的光明与黑暗。当所有人都认为那是白昼，说不定那其实是黑夜，就像走在因瓦斯灯而灯火通明的街上，便误以为是白昼一般。」

少女任由黑衣人在发上抹着发油，轻轻地叹息了一声。

『要促膝夜谈，总有些别的东西可说罢，老说些歪理。』

第一幕 那么，何谓暗之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