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天空、海洋、大地』（3/8）

动吸尘器的同时，又听得到不远处传来的另一声音，这令心中的异感愈发强烈。

已经多久没有对他人产生此剧烈的排斥感了呢。

平时打扫房间时总会自言自语，这次却不得不保持沉默，或许也是被打乱节奏的一大原因吧。

就在我完吸尘器，始擦地时，那家伙走了回来。

她光着双脚，衬衫上有一点沾湿的痕迹，整个人散发着濡润的质感。她在水槽拧干了抹布，洗了洗手，发现毛巾不在旁边，就自己的衬衫擦了擦手上的水滴。要就说一声啊，又不是不给你。

「打扫完了。」

「哦，是么，辛苦了……不对。」

我在找更恰当的说法，她却立刻回房间去了。反正我也不跟她聊天，这对彼此都好。话是这么说，心里是留有些许芥蒂。就不能再多一点流……会比较好吗？真的更好吗？我现在不够冷静，有些看不清自己。呃，总之，是继续打扫好了。大脑就像在另一个地方陷入了沉思一般，虽然挥动着手臂，却觉得眼前的一切都不关己。

直到夕阳渐渐收敛余晖，我才结束了扫除，然后散头发，坐在了起居室的桌前，因为我房间里已经有人了……见鬼，那可是我的房间啊。我抱着双腿，同时搔了搔膝盖，心自己为什么会被赶出来。相隔不到三步远的门缝里似乎正奔涌着热浪，让人难以接近。

不对劲，这太荒谬了。既然荒谬，就该采取行动。

遵循心中那条不知何时成文的法则，我麻利地站起身来。门的时候，手肘和脚腕都格外力，几乎可以听到骨头发出嘎嘣嘎嘣的怪声。

那家伙又在弓着身子看教科书，姿势一点没变，不过这次是面向墙壁，对我露出了弯曲的后背。一边盯着她的后脊梁，一边坐在了对角线上的位置。有点担心她若是回过头来跟我对上眼了该怎么办，所幸盯了半天，也没有发生这，这让我放下了心……才怪，没过多久，扑面而来的燥热已经令我有些喘不过气。

刚凭一时冲动跑进来，现在已经出去了。

但这么快就出去，岂不像是在逃跑么。

此狭小的家，会逃不了几步就再次碰壁而已。

「……好热。」

刚刚在打扫中活动了身子，这沉闷的空气实在令人不愉快，于是我伸出脚打了电风扇。原本让它吹我，它倒是蛮好客地摇起头来，特意过去一趟又太麻烦，干脆认了命，享受风吹在皮肤和头发上的感觉。

那家伙依然毫无回头的迹象，不知该说她不客气，是太迟钝。

大概，她是不会主动做任何的。

那就……我先向她示好？对于这一法，我竟然并不觉得很麻烦。毕竟我并不讨厌跟别人和睦相处，甚至也能够从中发现乐趣。不过她出现得实在过于突然，所以我就像是被吓昏了一，整颗心迟迟做不出反应。到今，也不得不始面对现实了。于是我捂住双耳，闭上眼睛，一边企图制止耳鸣，一边有意识地反复呼吸。

扛过几波巨浪后，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的眼睑和双眼下方都清爽了不少。

好——

我变得清晰的目光凝视着正面的墙壁。

话题嘛……学校和生活？因为有关兴趣爱好之类的情都尚不透明，得到最基础的。但之前从没跟同龄人聊过有关学校的话题，至于将来的生活，光是就觉得头晕目眩。就这，灵感都被我理直气壮地否决了。

搞什么鬼，我能不能行了。

思维同一块被涂得乌漆墨黑的木板，被我迎头撞了上去。

「那个啥。」

就像打水漂一，一句话被我说得像三个独立的字。她的脊梁和肩膀扑簌地抖了一下。

「来划分一下使空间吧。」

我连她的眼睛都不看，自顾自地提议，然后脚伸到了大约是房间一半的位置。

「从这里，分成一人一半。」

虽然空间小得夸张，睡起来也很难身体伸直，但我是觉得横着分比较好。果竖着分，搞不好光是换个坐姿都会越线。有就是睡觉时，会离得太近。

她看着我的脚，然后不甚自然地点了点头回答：

「好啊。」

她抬起头，那对隐藏着暗影的双瞳直勾勾地凝视着我，像是要我刺穿。

依然不知是眼神凶，是单纯的近视而已。

「那就这吧……」

需要定的规矩应该有不少，比既然生活在同一个房间，就不要散布一些彼此不喜欢的气味啦，有衣服要不要一起洗啦，打扫房间要不要采取轮流制啦，之类的。

得定好条条框框，让自己接受「我们是在一起生活」这个实才行。

既然逃不掉，那么即使会头晕目眩，也能坚强地面对了。

至少目前，要问清楚一件。

「有，你妈妈去哪儿了？上班吗？」

嘴上问着，心里却冒出了「看她不像是知的子」这失礼的法。

而从那闪烁不定的目光，也确实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困扰。

「我妈妈……你别管她就是了，大概是去超市或者便利店了吧。」

「超市？」

「她经常说，光是看着货架就很心。」

说着她闭上了眼睛，似乎对此颇有法却又试图隐瞒。

……该怎么说呢。

「那你妈真挺好哄的。」

强行咽下了其他那些略显刺耳的感，最终说出的话就像落叶一般枯槁无力。而她也是回了一句毫无营养的「是啊」，就要结束话题。真令人来气，就不能努力迎合一下吗。

「呃……但是，她会回来的吧。」

「大概吧。」

「那就是一起喽。」

「什么啊？」

「晚饭。」

总不可能做我和母亲两个人的分量吧。不，按理来说不给她们做也没关系啦，但是……咋说呢，谁让我是个好人呢。至少在吃饭的问题上，是不要计较那么多了。

「做饭的时候，总得考虑些……分量啥的吧。」

「你会做饭吗？」

「嗯，行吧。」

「喔～」

于是，那家伙毫不客气地打量起我来，同时手脚并地朝这边爬，眼神凶恶得很。此看来，她确实是个近视眼。不过比起这个，对不起啊其实不是我看不好意思骗你的总之目光就是聚焦到那个部位去了。

但这也不能怪我啦，谁让，它们在动。

伴随着她向前爬的动，那对，摆来，摆去。

哇，真够大。

再加上衬衫松松垮垮，几乎可以一览无余。

「那、那啥，你先慢着。」

提醒她注意走光，又担心被误会成怪人，一时有些语无伦次。

毕竟就算真的毫不设防，从她的角度看来……又没什么可担心的。

「你真厉害。」

她十分直白地表达了感。不过这感，倒也确实没必要说得拐弯抹角。

「我对做饭一窍不通。」

「是这、」

不知该接么是吗，最后干脆闭上了嘴。

这时她也缩回了身子。倒也没问题啦，但这半吊子的感觉是怎么回。

「……唉。」

总觉得她一凑过来，我的某个部分就会始风化，真令人不寒而栗。

赶快冷静下来啊我。

既然她那个轻飘飘的妈妈也指望不上，能做饭的就依然有我罢了。这时候若是能派上点场，我对她们或许会有点改观。

好了，跟她聊了两个话题，算是很努力了吧？毋庸置疑。

我边这，边起身走出房间，然后再次叹了一口气。没到，那家伙也手持教科书跟了出来。我疑惑地看了看她，结果她坐在起居室读起了书。

……哦，懂了，是说虽然帮不上什么忙，但是要有所表示么。也罢，不管了。

与其两个人挤在灶台前，不这更得心应手。

但这么一来……就要考虑伙食费的问题了。

「有没有拿到生活费啊……」

「我付过了。」

她似乎听到了我的自言自语，于是此应了一声。我不禁扭过头，稍稍伸长了脖子。

「你吗？」

明知很失礼，我是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，以表达我的疑惑。而她则是眉头也不皱一下，直接回答：

「因为根本指望不上平时的妈妈。」

从那漠然的语调当中，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期待。像是在说，既然没有希望，失望自然也无从谈起。确实，光看外表就觉得那人很靠不住。

「平时的……」

那在平时以外的时候，她都在干嘛？从气氛上来讲，确实像是做得出超乎常识的行为。

我一边在脑中象窗帘女的奇异举动，一边拉了冰箱。

对于家务，我妈完全是熟视无睹。

在我更加年幼的时候，她要独自兼顾家务和工，肯定忙得要死。所以对于现状，我没觉得有什么不满。再说等将来独自生活了，这些经验都能派上场。

唯一的不满，就有很难抽出时间跟朋友玩罢了。

「好，完成了。」

我隔着锅垫平底锅摆在了桌上。

情告一段落后，我手扶着腰望向了窗外，见天空已逐渐染上了夜色。

「我妈要更晚才能回来。」

我拐弯抹角地问了下该何时饭，于是她游移了一下目光，像是正在思考。

「我妈妈的话，说不准。」

说完，她丢掉教科书坐在了桌前，看来是没打算继续等。我突然起筷子也没那么多，但她却掏出了自己准备的一双。碗倒是因为怕摔碎，就买了几个备的，于是就拿来盛好饭，摆在了她面前。

见状，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地微微点了点头。她这模糊的态度，我至今不知该何理解才好。上一次在家里跟同学面对面坐着，都不知是多久以前了。

好像从初中起，就没带朋友回过家。

「喔～」

那家伙往锅里一瞧，发出了略显兴奋的声音。

里面是卷心菜炒猪，虽然感觉量比较多，但是端上了餐桌。过去都是两个人的分量，但从今天起，大概就是四个人了。但也不是简单地增加两倍就好，像是调味之类的，是要稍微研究一下才行。

然后又端出两常备菜，一个是胡萝卜沙拉，另一个是凉拌煮花椰菜。至于平日里省着吃的黑豆，刚刚一看已经空荡荡的了。因为昨天晚上剩了一些，所以犯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自明了。虽然不至于生气，但是蛮不爽的。

「那么，我不客气了。」

她淡然地双掌合十，接着先是拿起了筷子，然后盯着热腾腾的米饭瞧了一会儿，才有些踟蹰地端起了饭碗。这没完，她又看看平底锅，看看塑料便当盒，然后像受到感动般「喔喔～」地小小赞叹了一声。这反应于她而言算是蛮大的了，让我有些不自在。

她稍微夹了点炒菜，送进嘴里，试探地细细咀嚼了一番，然后一张一合地比划着筷子说：

「嗯，能吃。」

「这啥感……」

虽然原本就不抱奢望，但她脑子里真是毫无感谢之情。

「因为没吃过同学做的菜，所以有些警惕。」

「警惕……」

这反应可真稀罕。

咀嚼米饭时，她那来回蠕动的嘴角，不知为何令我看得目不转睛。

该说是一举一动，都颇具感吗。

不知不觉地，视线就会被吸引过去。

「不对，应该说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