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二章(2/9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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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回答是「没那东西」,而且变得有点不快。于是,她便不提这个话题。不过,从他的口音听得出他来自关西。

离店里后,秋吉送典子回公寓。越接近公寓,她内心越迷惘。应该要像没事般别,还是该请他上去坐坐呢?

该如何决定,秋吉给了她线索。当走到公寓旁,他在自动贩卖机前停下脚步。

「你口渴啊?」她问。

「我喝咖啡。」

他把硬币投入机器里,瞄了陈列的商品一眼,准备按下罐装咖啡的按钮。

「等等,」她说。「要喝咖啡的话,我泡给你喝。」

他的指尖停在按钮前,并没有特别惊讶的子,只是点一下头,便转动退币钮。硬币退回时发出「卡啷卡啷」的声响,他一语不发,从退币口取出硬币。

进了门,秋吉在室内到处打量。典子泡着咖啡,一颗心七上八下。因为她怕他会发现「上一个」男人的痕迹。

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典子泡的咖啡,称赞她房间整理得很干净。

「不过,最近我很少打扫。」

「是吗,书架上的烟灰缸有一层灰,是因为这吗?」

他的话让典子心头一震,抬头看那个烟灰缸。那是上一个男人的东西,她不抽烟。

「那个……不是因为我没有打扫。」

「哦。」

「两年前,我过男朋友。」

「我不太听这告白。」

「啊……,对不起。」

秋吉从椅子上站起来,典子以为他要走了,也跟着起身。她才站起来,他的手便伸过来。她还来不及发出声音,便被他紧紧抱住。

但是,她并没有抗拒。当他的嘴靠过来,她放松了自己,闭上眼睛。



投影机的灯光,从下方斜照着发表人的侧脸。发表人是国际业务部的男职员,年龄不到三十五岁,头衔是主任。

「……所以,在高血脂症治疗药『巴隆』方面,已确定获得国食品暨药物管理局的制造许可。因此,正如各位手边的资料,我们正考虑在国市场贩售。」口气有点生硬的发表人说着,挺直了背脊,眼睛扫视会议室。他了嘴,这一幕篠冢一成都看在眼里。

篠冢药品东京总公司二○一会议室正在举行会议,讨论新药品如何打国际市场。与会者共有十七人,几乎都是营业总部的人,但发部长与生产技术部长也在其中。与会人士中,位阶最高的是常务董事篠冢康晴。四十五岁的常务董事,坐在排列成ㄇ字形的会议桌中央,以足以穿透对方的眼神看着发表人,咄咄逼人的气势似乎是告诉大家,他一个字都不会错过。一成等人认为他有点太过卖力,但这也许是无可奈何的。公司的人背地里说他是靠父亲庇荫才坐上常务董事的位子,这一点他本人不可能不知,而在这场合打一个哈欠的危险,必他也十分清楚。

康晴慢条斯理地口:「与史洛托迈亚公司的对外授权签约日期,比上次会议报告提出的晚了两周。这是怎么回事?」他从资料里抬起头来,看着发表人。金属框眼镜的镜片,发出闪光。

「我们花了一点时间确认出口的形态。」回答的不是发表人,而是坐在前面的小个头男子,声音有点走调。

「不是要以粉末原料的形态出口吗?跟出口到欧洲一。」

「是的,是相同的。不过双方在如何处理粉末原料方面,认知有些不同。」

「我怎么没听说呢?相关报告呈给我了吗?」康晴打自己的档案。像他这,带档案来会的董事很少。事实上,就一成所知,只有康晴一人。

小个头男子焦急地与邻座的人及发表人低声谈后,面向常务董事说:「我们马上将相关资料送上。」

「麻烦了,以最快速度送来。」康晴的视线回到档案上。「『巴隆』这方面我了解了,但是抗生素和糖尿病治疗药方面进展如何?在国的上市申请手续应该完成了吧?」

这一点由发表人答:「抗生素『瓦南』与糖尿病治疗药『古科斯』,两者目前都进行到人体试验阶段。下个月初,报告便会送到。」

「嗯,最好尽可能加快速度。其他公司莫不积极发新药,设法增加国外产业财产权收入。」

「是。」包括发表人在内有好几个人点头。

历经一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了。一成整理东西时,康晴走过来,在他耳边说:「等一下可以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吗?我有话跟你说。」

「啊……,是。」一成小声回答。

康晴随即离。虽然他们是堂兄弟,但双方的父亲严格规定他们,不得在公司内下谈。

一成先回到他在企划管理室的座位,他的头衔是副室长。这个部门原本没有副室长这个职位,换句话说,这是专门为他设立的。截至去年,一成已经待过营业总部、会计部、人事部等部门。于各个部门历练后分派至企划管理室,是篠冢家男子的标准进程。就一成而言,比起目前监督各单位的这个职位,他宁愿与其他年轻职员一从事实务方面的工。事实上,他也曾向父亲叔伯们表明他的意愿。然而,进公司一年后,他明白既然继承了篠冢家的血统,那是不可能的。为了让复杂的系统顺利发挥功能,对于上司来说,手下不能是不好使唤的齿轮。

一成的办公桌旁,设置了一个黑板式的公告栏,来代去处。他把栏内的二○一会议室改成常董室,再度离企划管理室。

他敲了敲常董室的门,听到低沉的嗓音回答「进来」。一成打门,康晴正坐在书桌前看书。

「哦,不好意思,还要你特地过来。」康晴抬头说。

「哪里。」说着,一成环顾室内。这是为了确认有没有其他人。说是常董室,但只有书桌、书架以及简单的客桌椅,绝对说不上宽敞。

康晴得意地笑了。「刚才,国际业务部的人很紧张吧。他们一定没到,我竟然连授权签约的日期都记得。」

「一定是的。」

「这么重大的事竟然不向我这个主管报告,他们胆子也真大。」

「经过这件事,他们应该也知不能不把常董看在眼里了。」

「但愿如此。不过,这都多亏了你。一成,谢了。」

「哪里,这不算什么。」一成苦笑着摇摇手。

授权签约日期更动一事,的确是一成告诉康晴的。一成是从隶属于国际业务部,同一时期进入公司的同事那里问出来的。像这偶尔将各部门的小情报告诉康晴,也是他的工之一。这不是什么愉快的工,但是现任社长,也就是康晴的父亲托他,要当年轻常董的得力助手。

「那么,请问有什么吩咐?」一成问。

康晴皱起眉头。「不是跟你说,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不要那么见外吗?再说,我要跟你说的话也不是工,是事。」

一成有不好的预感,不由得握紧了右手的拳头。

「好了,你先坐下。」康晴一边站起来,一边要一成在沙发上坐下。

即使如此,一成还是等康晴在沙发上就座,他才坐下。

「其实,我是在看这个。」康晴把一本书放在茶几上,封面印着「婚丧喜庆入门」的字。

「有什么喜事吗?」

「如果是就好了,不过,正好相反。」

「那是丧事喽,哪一位亡故了?」

「不是,还没有,只是有可能。」

「是哪一位呢?如果方便告诉我的话……」

「如果你能保密,是没什么不方便的,是她母亲。」

「她是指……」明知不着问,一成还是向康晴确认。

「雪穗小姐。」康晴有几分难为情,但语气是明确的。

果然,一成心,他一点都不意外。

「她母亲哪里不舒服?」

「昨天,她跟我联络,说她母亲昏倒在大坂的家里。」

「昏倒在家里?」

「就是所谓的蛛网膜出血。她好像是昨天早上接到电话的。联络的人是学茶的学生,去她家跟她母亲商量茶会的事,结果发现她母亲倒在院子里。」

一成也知唐泽雪穗的母亲在大坂独居。

「这么说,现在人在医院?」

「好像马上就送过去了,雪穗小姐是在医院打电话给我的。」

「原来如此。那么,情况如何?」一成虽发问,却也知这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。如果顺利复元,那么康晴就不会看什么《婚丧喜庆入门》了。

果不其然,康晴轻轻摇头。「刚才我跟她联络,听说意识一直没有恢复,医生的说法也不怎么乐观。她在电话里说,可能很危险,很少听她说起话来这么怯懦的。」

「她母亲今年高寿?」

「嗯,记得她之前提过大概七十了吧,你也知她不是亲生女儿,所以年龄差距很大。」

一成点点头,这件事他知。

「那么,为什么是常董在看这个呢?」一成看着桌上的《婚丧喜庆入门》问。

「别叫我常董,至少在谈这件事的时候别这叫。」康晴露出不胜其烦的表情。

「康晴哥应该不必为她母亲的葬礼操心吧?」

「你的意思是说,人都还没死,现在到葬礼太急了吗?」

一成摇摇头。「我的意思是,这不是康晴哥该做的事。」

「为什么?」

「我知康晴哥向她求婚了,可是她没有答应,对吧?换句话说,在目前这个阶段,怎么说呢……」一成着修辞,最后还是照原本到的话说出来了。「她还是与我们无关的外人。高高在上的篠冢药品常董为了这一个人的母亲过世忙着张罗,这会有问题。」

听到无关的外人这个说法时,康晴整个人往后一仰,看着天花板,脸上浮现无声的笑容。然后他维持相同表情面向一成。「听你说到无关的外人,还真是吓我一跳。的确,她并没有给我肯定的答覆,但是,她也没有给我否定的答覆。如果没有希望,她早就拒绝了。」

「如果有那个意思,早就已经答覆了,我说的是正面的答覆。」

康晴摇摇头,手也跟着挥动。「那是因为一成还年轻,也没结过婚,才会这么。我跟她一,都结过婚。像我们这人,如果有机会再次组织家庭,怎么可能不慎重。尤其是她,她跟她前夫并不是死别。」

「这我知。」

「最好的证明就是,」康晴竖起食指,「自己的母亲病危,会通知一个无关的外人吗?我倒是认为,她在心酸难过的时候找上我,也算是一答覆。」

难怪刚才他心情这么好,一成这才恍然大悟。

「更何况,当朋友遇到困难时伸出援手,这也是人之常情吧。这不仅是一个社会人士的常识,也是做人的理。」

「她遇到困难了吗?她是因为不知如何是好,才打电话给康晴哥的吗?」

「当然,坚强的她并不是找我哭诉,也不是向我求助,她只是说明一下状况而已。但是,不必都知她一定遇到困难了。你看,虽然大坂是她的故乡,但是她在那里已经没有亲人了。万一她母亲就这么走了,她不但伤心难过,还得准备葬礼,也许就连她这么能干的人,也会惊慌失措。」

「所谓的葬礼,」一成注视着堂哥,「包含准备阶段在内,整个程序安排会让往生者家属连悲伤难过的时间都没有。她只要拨一通电话给葬仪社就行了。只要一通电话,其他一切都由业者一手包办。她只须同意业者的建议,在文件上签名,把钱备妥就没事了。要是还有一点空闲时间,就朝着遗照掉掉眼泪,不是什么天大的事。」

康晴无法理解似地皱起眉头。「你竟然能说得这么无情,雪穗小姐可是你大学的学妹啊。」

「她不是我学妹,只是在社舞社一起练习过而已。」

「不必分得这么清楚。不管怎么,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。」康晴盯着一成说。

所以我后悔得不得了──一成说这句话,却忍耐着不声。

「反正,」康晴跷起脚,往沙发上靠,「这事准备得太周到也不太好,不过我个人希望要是她母亲有什么万一,心里能有个备案。只是,刚才你也说过,我有我的立场。就算她母亲过世了,我能不能立刻飞到大坂也是个问题。所以呢,」说着,他指着一成的脸,「到时候可能要请你到大坂去一趟。那地方你熟,而且雪穗小姐看到熟人也比较安心。」

听着他的话,一成皱起眉头。「康晴哥,拜托你放过我吧。」

「为什么?」

「这就叫公不分,别人平常就背地里说,篠冢一成是常董的个人秘书了。」

「辅佐董事也是企划管理室的工。」康晴瞪着他。

「这件事跟公司没有关系吧?」

「有没有关系,事后再就好。你应该的就只有一件事:是谁下的命令。」说完,康晴嘴边露出得意的笑容,盯着一成。「不是吗?」

一成叹了一口气,很问「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,不要叫我常董」这句话是谁说的。

一回到座位,一成便拿起听筒,另一只手打办公桌抽屉,拿出万记事本。翻通讯录的一页,以目光搜寻今枝的名字。

边确认号码边按键,听筒抵在耳边等待。铃声响了一声、两声。右手手指在办公桌上敲得叩叩响。

铃声响了六次,电话接通了,然而一成知不会有人接,因为今枝的电话设定于铃响六声后启动答录功能。

果然,接下来听筒里传来的,不是今枝低沉的声音,而是以电脑合成、活像捏着鼻子说话的女声音:您要找的人现在无法接听电话,请在哔声后,留下您的姓名、电话与联络事项──一成在听到讯号声前便挂上听筒。

他忍不住啧了一声。可能是声音不小,坐在他正前方的女同事头部颤了一下。

这是怎么回事?他。

最后一次与今枝直巳见面是八月中旬,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多月,却连一点音讯都没有。一成打过好几次电话,总是转为语音答录。一成在答录机里留过两次话,希望今枝与他联络,但今枝连一通电话都没有。

一成过,今枝可能出门旅行了。若真是如此,这个侦探的工态度也太随便了。打从委托他这件事起,一成便要他保持密切联系。

或者,一成又,或者他追唐泽雪穗追到大坂去了?这也不无可能,但没有向委托人联络毕竟不太对劲。

办公桌边缘一张文件映入眼帘,他顺手拿起来,原来是两天前会的会议纪录传阅到他这儿来。那场会议讨论的是发一自动组合物质之化学构造的电脑系统。一成对这项研究颇感兴趣,也出席了,但现在他只是机械地看过了事。他心里的是完全无关的事:康晴的事,以及唐泽雪穗的事。

一成打从心底后悔带康晴到唐泽雪穗店里去。受高宫诚之托,他才到店里看看,于是他以极轻松随意的心态邀康晴一同前往。他万万不该这么做。

康晴一次见到雪穗时的情景,一成还记得一清二楚。当时康晴的子,实在不像是坠入情网,甚至显得老大不高兴。雪穗向他说话,他也只是爱理不理地应上几句。然而事后回起来,那正是康晴心旌动摇时会有的反应。

当然,他能够找到心仪的女,这件事本身是值得高兴的。他才四十五岁,没有理由带着两个孩子孤独地终老一生。一成认为如果有适合的对象,康晴理应再婚。

然而,他就是不喜欢康晴现在这个对象。

他到底对唐泽雪穗的哪一点不满,其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。就像今枝所说的,她身边有些来路不明的金钱周转,的确令人感到不对劲。但是,仔细,这也可以说是加之罪,何患无辞。他只能说,大学时在社舞练习场首次见面的印象,一直留在他心里。

一成认为,这件婚事能缓则缓。然而,要说服康晴,需要充分的理由,否则向他说多少次那女人很危险、不要娶她,他也不会当真。不,多半还会惹恼他。

正因如此,一成对今枝的调查寄予厚望,甚至可以说,他把一切寄托在揭露唐泽雪穗的真面目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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