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. 森林所见之梦（3/6）

他睁眼睛，见自己身在某人家中。从木造的天花板来看，这个家似乎并不大。

拉札尔眨了眨眼后撑起身子，发现自己的主人正坐在稍微有些距离的餐桌椅上。

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不认识的女。女子是名给人华丽印象的女，有着一头明亮的褐色鬈发、琥珀色的瞳孔，以及象牙色的肌肤。

「哎呀，你醒啦？」

她一注意到拉札尔清醒过来，便挥挥手向他致意。听到这句话后，拉札尔才发现自己方才正躺在床上。奥斯卡转头望了过来。

「你感觉怎么？」

「殿下，我……」

「那个地方似乎会冒出瘴气。抱歉，是我没注意到。」

女从椅子上起身，将装有水的玻璃杯递给拉札尔。他谢之后喝了一口，舒畅的冰凉感立刻在体内扩散来。拉札尔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
「谢谢……那个，妳到底是……」

「我？」

女指着自己，愉悦地笑了。

「我叫露克芮札。不过几乎没人会以名字称呼我呢，大家都称呼我为『封闭之森魔女』。」

拉札尔哑然失声，整个人僵住了。

魔女看到他的反应笑得更心了，奥斯卡则是一脸苦涩地叹了口气。

※

露克芮札的家位于森林的更深处。听说平常会架设结界，让人无法进入这一带。

在木造的家中，各处都摆放着干燥的药草及调合的玻璃器具。其中一面墙壁是书柜，柜子上摆满了疑似魔法书的书籍。一旁的玻璃柜中除了茶具外，摆着不知放着什么的瓶子。

「简直就是药师的家啊。」

「因为我的兴趣是研究魔法药。你刚才割下的蔓草，似乎也能成为不错的标本呢。那蔓草一般来说生长在人们不会踏进的地方，八成是某个好之徒闯进深处，蔓草就追着那名人类来到了村落附近吧。它将靠近的人类一个一个吸收，结果才在短期内变得那么巨大。」

「问题出在最初的牺牲者啊。」

「我是一次看到变得那么大的蔓草呢，真期待能抽出多少萃取。」

见魔女说得一脸陶醉，奥斯卡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。一旁刚起身的拉札尔，则是一往常地露出无力的模。

露克芮札注意力移回两人身上，才发现他们没有喝茶，于是不解地歪了歪头。

「奇怪？你们不喝吗？」

「因为要是我粗心大意，会有人生气的。抱歉。」

「哼嗯～……缇娜夏依旧是老子呀？」

「妳认识她吗？」

奥斯卡稍稍睁大双眼，露克芮札则对他露出坏心眼的笑容。

「当然。我从那孩子刚成为魔女的时候就认识她了。」

对方自然说出的这番话，给奥斯卡带来了不小的冲击。

『成为魔女』。

缇娜夏并非生来就是魔女，而是后天成为了魔女。她说过自己『身体是停止成长』，换言之，她至少是在十六岁之前成为魔女的。

既然此，在那之前她是什么的人？为什么会成为魔女？

这的疑问接连地浮现在奥斯卡的脑中，然后逐渐沉淀于内心深处。

「因为会设下那守护结界的人有那孩子，我马上就发现了。缇娜夏现在在做什么？她是关在塔里，闭门不出吗？」

「不，她平常担任我的守护者。」

「哦，那表示你爬上了那座塔啊。我觉得那座塔的关卡挺刁难人的呢……」

「殿下几乎是以一己之力爬上那座塔的。」

「咦？真的吗！？很厉害嘛。」

这感觉不到恶意的直率态度，让露克芮札与缇娜夏在不同意义上不像个魔女。说到魔女，最具代表的就是对奥斯卡施加诅咒的「沉默魔女」，数百年来一直以压倒的魔力与反覆无常的态度，遭到大陆上的人所恐惧。而与那形象不符的露克芮札，似乎让格良善的拉札尔放松了戒心，脸上始绽笑容。

尽管此，奥斯卡仍旧没有完全解除紧绷的情绪。

眼前的女子确实在森林中除去浓雾，并招待他们来家里，帮忙治疗拉札尔。话虽此，他们是初次见面，而且对方的身分是魔女，奥斯卡实在没办法马上信任她。缇娜夏曾评论其他的魔女是「危险」、「没办法沟通」、「个上有问题」的存在，露克芮札会是哪一个呢？她以带有琥珀色光辉的眼眸，注视着奥斯卡。

「那么，契约内容呢？成为世界之王之类的？」

「我不认为那家伙会答应这愿望……」

「是这没错啦，不过果有那剑与守护，这应该是有可能办到的吧？」

她缓缓眯起眼睛。尽管她的嘴角依旧挂着微笑，然而那双定睛凝视奥斯卡的瞳孔中，确实潜藏着魔女深不可测的暗。话虽此，奥斯卡依旧沉着地避问题：

「就算我一个人很强，也不可能打赢战争。况且，我没过特地去拜托她实现这。」

「……哦？那么你要求了什么？」

「妳认为呢？」

见奥斯卡不愿说出答案，露克芮札露出了遗憾的表情。紧绷的气氛消失，她像个极为平凡的女子般嘟起嘴巴。

「我就是知而已嘛。不然干脆直接去问缇娜夏好了，反正我们大概十年没见了。」

「殿下他要娶缇娜夏大人为妻喔。」

奥斯卡险些从椅子上跌落。

直到刚才提防的意完全付诸流水。仔细一看，拉札尔正拿着茶杯，一脸天真无邪地笑着。

奥斯卡正向儿时玩伴抱怨时，魔女的笑声掩盖了过去。

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！这啊、这啊，谢谢你。」

露克芮札趴在桌上大笑，似乎打从心底觉得有趣。看着笑到眼角泛泪的魔女，奥斯卡摆出很不愉快的表情。

「……不过被拒绝就是了，所以她才会当我的守护者。」

「啊哈哈哈……对不起。不过那也不错啊？是我觉得难度挺高的喔。」

「很困难吗？」

拉札尔一脸认真地探出身子问，看子已经完全对露克芮札放下戒心。奥斯卡在心里追加了一个决定，「回到城里一定要好好念他一顿」。

露克芮札在自己的茶杯中加入砂糖，同时回答：

「很难喔。毕竟那孩子是个直到现在都是精灵术士的死脑筋。现在是因为她不怕生，所以要和人类生活马上就会混熟，但应该不会和男人深入往吧。况且以前发生过不少呢。」

「以前……是指法尔萨斯国王吗？」

奥斯卡一提到之前的契约者──也就是曾祖父的情后，露克芮札再次大声笑了出来。

「那、那可是笑死我了，当时我也笑了很久。那人挺强势的，让那个孩子为此吃了不少苦头。要是他的脑袋再好一点，或许就有可能吧……？不，我是没办法。」

魔女自己做出结论后拍了一下膝盖。刚才明明笑得那么夸张，今却又像是什么都没发生过，重新挂上温和的微笑。

「既然这，我来替你加劲吧？要不干脆带媚药回去？虽然一般魔法药无法对她发挥，但我做的药水，其药草本身就具效果，对那孩子应该也管喔。」

「……不，不了。」

奥斯卡浑身无力地靠在椅背上。虽然和缇娜夏初次相遇时的感觉不同，但他同完全不知对方在什么。不过，会直言不讳地劝别人使媚药这点，确实有魔女的风格。

露克芮札露出无法参透其真正意图的微笑。

「要是能得到那孩子，应该就能掌握世界了呢。」

「我说过了，我对那情没兴趣。」

「……是吗？」

魔女无声地站起身，形状姣好的手指缓缓伸向奥斯卡。

奥斯卡反地握住了阿卡西亚的剑柄。

然而在他拔剑之前，露克芮札便轻飘飘地浮在桌上。她的右手抚上奥斯卡的脸颊，凝视着他湛蓝的瞳孔。那张丽的脸蛋浮现嫣然的笑容。

「那么──我给你比媚药更有趣的东西吧。」

魔女说出危险的话语。

奥斯卡准备拔剑之际，魔女便迅速地退到后方。

她琥珀色的双眼凝视了自己那么一瞬间，但奥斯卡感觉那颜色莫名地闪烁在脑海当中，令他眉头深锁。露克芮札见状，窃笑几声：

「好可怕、好可怕。我和那孩子不同，不擅长战斗呢，放我一马吧？」

「那又何。」

「殿、殿下……她确实救了我，村民横死件的原因似乎也顺利查明了，我们今天就先告辞吧。缇娜夏大人也会担心的。」

「……好吧。」

见拉札尔惊慌失措地设法平息这个局面，奥斯卡应下了这个请求，双眼紧盯着魔女站起身。露克芮札漾起艳丽的笑容。

「欢迎随时再来喔？」

丝毫掩藏不住妖艳的笑容，无庸置疑是魔女所拥有的表情。

※

一股芬芳的茶香弥漫于执勤室中。

从魔女之森回来的隔天，带著文件前来的拉札尔眯起眼睛，闻着室内馥郁的香味。黑发的丽魔女将茶杯递给主人的景象，对他来说已是司空见惯的光景。拉札尔对她优雅的举止看得入迷，直到她转头望来才回过神。

缇娜夏疑惑地看着他。

「你站在那里不动，是怎么了吗？」

「啊，不，没。」

拉札尔慌张地将文件给他的主人。自从之前担任宰相的叔父过世，奥斯卡便接过他实际上的职务以及国王的部分权限。从城内外提上来钜细靡遗的报告，除了一部分重大的情报之外，都是由奥斯卡过目再判断是否同意或执行。

说明完文件的内容后，拉札尔重新面向缇娜夏。

「已经顺利晾好了吗？」

「勉强处理好了。因为有许多难以处理的具，没办法都给使魔做。不好意思，这段时间都不在城里。」

「没这回。不说，您平常就该多休息比较……」

拉札尔话说到一半，才起自己因为她不在城里而吃足苦头的情，让他一瞬间僵住了。

但这当然不是她的错，于是拉札尔换个说法将到嘴边的话说完。

缇娜夏似乎没有对这段空白感到疑惑，但他的主人有一瞬间在她看不见的角度皱起眉头。

「我不在的期间有发生什么不妥的吗？」

「并、并没有……」

「什么都没有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

她绽放出盛的花般灿烂的微笑，拉札尔见状悄悄放下口的大石。奥斯卡似乎看穿了儿时玩伴的内心，他站起身从拉札尔身旁走过，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「我稍微出去一下。」

「啊，是。」

主人的眼神写着「不准说」。从魔女之森踏上归途时，奥斯卡就郑重叮咛拉札尔「你要更提防一点。有，跟那个魔女见面的要对缇娜夏保密」。恐怕是认为万一自己跟露克芮札差点擦枪走火的情说出口，最后演变成魔女之间的纷争就伤脑筋了。

拉札尔以生硬的笑脸回应主人确认的目光。奥斯卡得到回应后轻轻点了头，但是他似乎察觉到魔女正注视着自己的背影，于是回头望去。

「怎么了？我的背上有沾到什么吗？」

「什么都没有。不过奥斯卡，你有好好睡觉吗？」

「我有睡啊。怎么突然这么问？」

「……那就好。」

尽管嘴上这么说，缇娜夏仍旧一脸狐疑。奥斯卡见状，忽然笑容满面地对着她伸出手。

「机会难得，妳也要来吗？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