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章 过去与约定（2/4）

「──啊嗯！」

软呼呼的。

绫子妈妈阻拦我，制止了我的行动。

由于我低着头，没有注意到前方──结果就这么一头冲进绫子妈妈怀里。

全身被柔软的物体所包围──

「哇、哇、哇……」

「阿巧你真是的，怎么可以在浴室里奔跑呢，很危险耶。」

「唔、唔……」

「我知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喜欢洗澡，但要是不让身体暖和会感冒的喔。瞧，你头也才洗到一半不是吗？好了，坐下来，我帮你洗。」

「…………好、好的。」

全身被柔软触感包围的我已经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，只能对绫子妈妈唯命是从。她替我把洗到一半的头发洗完，又顺便帮我洗过全身每个角落。

绫子妈妈的手抚遍我全身，从前方的镜子不时能瞥见她的体。

呜呜……不行，感觉只要一松懈，鼻血马上就会流出来……决定了，这时候就来数圆周率吧。呃，３．14之后要怎么计算啊？我记得数学老师在课堂上提过许多……对了，我起来了。从国中始，是把圆周率标记为π──派？欧派（注：部的日文发音）？不不不，不对不对，不是这……

就在我独自闷头苦思时，身体洗好了。

接着，我在绫子妈妈的命令下，被迫和她一起进入浴缸。

「呼，好舒服～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阿巧你觉得如何？会不会太烫？」

「不、不会。」

「真是的……你为什么要缩在角落啦？你可以过来一点，把腿伸直啊。」

「不、不、不啦，我在这边就好。」

「这啊。阿巧你好客气喔。」

绫子妈妈露出苦笑。不，我才不是因为客气。

「……喔呵呵。嘿！」

才听见绫子妈妈发出淘气的笑声──忽然间……

她就伸手抱住在浴缸角落面向另一边的我。

「抓到你了！」

「咦、咦……」

「好了，像这把腿伸长不是比较舒服吗？你不客气啦。」

不，我才不是在客气！

绫子妈妈抓着我的肩膀，硬是把我拉过去，从背后将我紧紧抱住。腿可以伸直的确是很舒服没错……不过身体各处触碰到绫子妈妈，就某方面来说也很舒服。

倒不如说，她的部肯定抵在我的背上！

「呵呵呵。阿巧真的好娇小可爱喔，感觉好像可以握在手里一。」

绫子妈妈愉悦地说──我原本昏头转向的脑袋，却因为这句话而顿时冷静下来。

「……就算被称赞可爱，我也心不起来。」

「咦？」

「我在学校经常受人嘲笑，其他人都说我像女生，还要我穿裙子之类的……因为我的身材又瘦又小。」

「阿巧……抱歉喔，我什么都没就说出那话。」

绫子妈妈看似真的感到非常愧疚地向我歉。

「但我觉得你不需要太在意喔，因为每个人长高的时期都不相同。而且男生的成长发育期本来就比女生来得晚。不担心，你应该很快就会愈长愈高了。」

「是、是这吗？」

「是啊，就是这。你只要多吃多运动，之后自然能够健康地长大。阿巧，你有在做什么运动吗？」

「嗯……我之前有踢过足球和打垒球，可是玩得不是很好，很快就放弃了。」

我不擅长球类运动，一方面是我不太会玩球。然而更重要的是，和同伴一起战的运动不适合我。我只要到失败了会给同伴添麻烦，就会非常紧张，最后便真的以失败收场。

「这啊。那么……你觉得游泳如何？」

「游泳？」

「没错。我也是最近才知……听说有在游泳的孩子脑筋大多都很好喔。而且在录取很难考上的知名大学的人之中，也有很多人小时候曾学过游泳。所以，我在之后也要让羽去学。」

「游泳……」

「况且，有在游泳的男人……该怎么说呢，倒三角形的身材感觉很帅气呢。」

「帅、帅气……」

虽然是很单纯的对话，但是绫子妈妈的那句话令我顿时动心了。

「那我去试试看好了。」

「真的？那么，等阿巧你始学之后，我也让羽去同一个地方学好了。啊啊可是，像是英语会话、跳舞等等，我还有好多才艺让她学耶，该怎么办呢？」

「绫子妈妈，妳为羽妹妹设好多喔。」

「这个嘛，因为我是羽的妈妈呀。」

妈妈。没错，是妈妈。

绫子妈妈成为了羽妹妹的母亲。

虽然不是真正的亲生母亲──但是在丧礼那天，绫子妈妈成为了羽妹妹的妈妈。

「……绫子妈妈好厉害喔。」

心脏怦怦地跳，话不由自主地从口吐出。

「我很尊敬绫子妈妈。」

「尊敬？我吗？」

「嗯！绫子妈妈不是帮助了因为父母遭逢意外……变得孤零零的羽妹妹吗？丧礼那时候，和其他大人们不同，就只有绫子妈妈优先为羽妹妹着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我当时真的觉得妳好厉害，好了不起。那时候的绫子妈妈简直像是英雄。」

「──如果我是英雄就好了。」

喃喃地。

仿佛忍耐着痛楚的说话声传入耳里。原本热中沉迷地诉说着心中憧憬的我，不由得望向背后。

「如果我真的是英雄……如果我能够像英雄一坚强、高尚、帅气，完地办到一切就好了……」

「绫子妈妈……」

回头向后的我不禁屏息。

泪水。

泪水自绫子妈妈的眼眶滑落。水珠划过脸颊，滴入浴缸。

「妳、妳怎么了……？」

「嗯，呃，其实我今天……发生了许多事。」

绫子妈妈以手拭泪，停顿了一下才口。她的脸上虽然带着笑，却像是勉强堆出来的悲伤笑容。

「我在工上遭遇失败了。」

「失败……」

「原本由我负责的工……变成别人的。那项企画案明明是我从头出来的，如今却再也与我无关……」

一边我也能理解的话详细解释，绫子妈妈一边说。

「虽然我只是一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，然而凡是有趣的点子，我们社长都愿意给新人机会做做看。于是……我所出来的企画案受到许多人认同，眼看着就要始执行了。可是……」

语调愈来愈沉重，但声音中蕴藏的情感反而益发强烈。

「我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兼顾照顾羽和工。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因为要去托儿所接她，完全无法加班；羽一发烧，即使正在工也得去托儿所接她……在那状态下，要着手推动新专案实在非常困难，还有许多人对我说『劝妳现在还是好好珍惜和孩子相处的时间吧』这不知是挖苦还是体贴的话……社长虽然直到最后都很努力地让我来负责……但我实在过意不去，最后还是主动拜托她找别人来代替我。」

自己撰拟出来的企画案，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给别人。那究竟是一件多令人难受懊恼的事情，十岁的我并不清楚。

但是，一见到绫子妈妈难过的表情，我便能深刻体会到她心中的酸楚。

「其实……工的事情无所谓，反正是我自自受。只不过……」

细小的声音颤抖着。

一双大眼再度渗出泪水。

「……当我正为了工忙得不可时，听到托儿所打电话来跟我说『羽发烧了，请来接她回去』……我竟不禁有了那法。仅仅一瞬间──我脑中闪过了『我果然没办法当母亲，或许把她给别人照顾才是对的』的念头。」

「绫子妈妈……」

「我很没，很过分对吧？即使只有一瞬间，会有那法就算是失职的母亲了……明明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，也应该已经做好心理准备……我明明是羽的妈妈，羽就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，我却……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丢脸、好可耻……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我觉得那也是没办法的事。如果是正为了工而忙碌不堪的时候，会瞬间产生那念头也很正常，任谁都有可能为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的决定产生悔意。

但是──绫子妈妈连那一瞬间都不容许发生。

尽管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，要成为母亲的她，因为个太过善良高尚，不容许自己的不成熟。

所以现在──才会流泪。

好大的冲击。

这应该是我有生以来，一次见到大人潸然落泪的模。

这个瞬间，克制不住悲伤而流泪的绫子妈妈在我眼中就像是一名柔弱的少女。

长我超过十岁的大姐姐，看起来宛如比我年幼，顽固又倔强的少女。

「……啊、啊哈哈。抱歉喔，说了这发牢似的话。就算对你说这些，你大概也听不懂吧。」

绫子妈妈擦擦眼泪，打马虎眼般的笑：

「我得振才行。无论为社会人士还是母亲，我都必须更坚强不可，因为我今后得独力将羽抚养长大。」

「──妳不是一个人喔。」

我说。

回过神时，话已口而出。

仿佛被从口深处燃烧窜升的情感推出来。

「绫子妈妈还有我喔。」

「阿巧……」

「虽、虽然我可能不够可靠，不过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事情，我什么都愿意做！再说，不只有我，我爸妈也非常喜欢绫子妈妈和羽妹妹！只要妳们有困难，不管什么事我们都愿意帮忙！」

我接着说。

「无论是遇到讨厌的事情，还是难过的事情，我都会保护绫子妈妈。所以……所以绫子妈妈，请妳……不要再哭了。」

一只手轻轻按在拚命呐喊的我头上。

「谢谢你，阿巧。」

绫子妈妈笑了。她一边抚摸我的头，一边眯起仍渗出些许泪水的双眼，看似由衷心地笑了。

疑艘颁敷腮，鹉庞泰隘诈，耽卧行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