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幕（3/7）

不过，伊弗说的不见得全然是玩笑话，因此罗伦斯带着寇尔跟随她而去。

「对了，你伙伴怎么了？」

旅馆前面是一条狭窄的小路。与其说小路，或许应该说是略显宽敞的胡同比较贴切。

港口城镇凯尔贝中间夹着河川，分为南、北地区，罗伦斯等人投宿的旅馆位于北凯尔贝。

北凯尔贝很少有丽气派的建筑物，虽然河边的市场当然很热闹，但只要稍微远离市场，就会看见很多建盖在胡同里的建筑物，给人有些荒凉的印象。

建筑物的高度也没有统一，这是因为议会对于城镇景观采取宽容放的政策，还是因为管理能力太差了？

从这里的实际模看来，或许原因在于后者吧。

当罗伦斯思考着这些事情时，伊弗毫不迟疑地朝着离市场的方向走了出去。

「她因为旅途疲累，现在全身涂满了这软膏，正躺在床上休养。」

「我只能说……」

伊弗说到一半，回过头来观察寇尔的反应，并且在头巾底下轻笑。

「一定很快就会好起来的。」

就算罗伦斯不是赫萝，也知伊弗把原本说的「节哀顺变」吞了回去。

只有寇尔一人显得有些骄傲地笑着。

「不过，这算是我幸运吧。不，应该也算是你幸运吧。」

「我们彼此都是吧。」

罗伦斯耸了耸肩说，然后露出苦笑。

昨晚之所以没能够探听出伊弗所拥有的知识，是因为赫萝真的太凶猛了。

「不管怎么说，有人愿意为你生气，就表示这个人是很珍贵的财产。你要好好珍惜才行。」

「其实是她把我当成自己的财产，所以才为了财产受损而生气吧。」

伊弗的肩膀在外套底下不住晃动。

这时，伊弗忽然朝向路边走去。罗伦斯发现是因为对面走来一名女子的缘故。她带着一整笼叶菜类，那是冬季也采收得到的蔬菜。

女子必是准备前往市场贩卖蔬菜。笼子里的蔬菜比夏天采收的绿色蔬菜颜色还要深，感觉好像很冰凉。这蔬菜也许不适合醋腌制或生吃，但如果放进热汤里，肯定味极了。

「如果你是她的所有物，当下她应该会要求赔偿才对。可是，她却要报仇。」

伊弗的淡蓝色眼眸一瞬间流露出落寞的眼神。

伊弗历经家中落，最后连姓氏和身躯，都卖给了要得到贵族称号的暴发户商人。

如果得知伊弗因此受到伤害，那名借由金钱易把伊弗买下的商人会向对方要求什么呢？

金钱？还是报仇呢？

罗伦斯不禁觉得光是思考这件事情，就等于是在伤害伊弗。

他对自己选错了玩笑话感到有些后悔。

「咯咯，像这让对方产生罪恶感，再勾起对方的同情心，接下来的商谈就可以进行得很顺利呢。」

听到伊弗的话语，罗伦斯猛然回过神来。

不管在任何时候，利人计或是苦计，总能够扰乱正常易。

虽然没忘记怀抱戒心，罗伦斯还是不小心上了当。

即便如此，罗伦斯力搔了搔头后，还是忍不住露出笑容。当然了，这是有原因的。

「不过，你之所以会刻意说出来，是因为——」

罗伦斯一脸像在说谜语似的愉快模，边看向拼命要跟上话题的寇尔边继续说：

「你要借由这坦承自己设下的陷阱，来消除我的戒心。」

「没错，这我才能够让咬住猎物的尖牙陷得更深。」

这时如果剥去头巾，肯定会看见伊弗正露齿而笑。

罗伦斯似乎明白了赫萝把伊弗形容成狐狸的真正意思。

因为这个商人实在太像狼，所以赫萝不承认她跟自己同类。

「好了，到了。」

「这里是？」

罗伦斯停下脚步问，寇尔随即从背后撞了上来。寇尔一定是从罗伦斯与伊弗的互动中学习一些东西，所以一直在反刍两人的对话。

罗伦斯起自己跟着师父时，也曾经有过一的举动，不禁感到有些怀念。

「这里是我在凯尔贝的据点。你看到没有招牌的商行，应该猜得到是怎么回事吧？」

与四周的建筑物相比，伊弗所指的建筑物墙壁表面泛黑，感觉随时有可能朝向路倒下，不过基座部位使石块堆成，显得相当稳固。

听到伊弗戏剧的说法，寇尔似乎感觉到某奇怪的气氛，紧张地屏息凝视。

不过，伊弗当然只是在玩笑而已。罗伦斯仔细一看，发现在泛黑的墙面上，留有某物的拆除痕迹。

也就是说，这里是已经破产或歇业的商行。

「你别太捉弄他啊。」

伊弗伸手准备门时，罗伦斯对着她的背影这么说。寇尔听了这句话，从口中露出「咦？」的声音。

在这之后，寇尔总算发觉现场只有自己没有掌握到状况。

虽然不是刻意要确认寇尔的反应，但伊弗回过头来，看似愉快地这么回答：

「因为他是你可爱的徒弟吗？」

「很可惜，他不是我的徒弟，也不是商人。所以我不希望害他长大后个扭曲。」

听到罗伦斯的回答后，伊弗难得发出声音大笑说：

「哈哈哈！也对。你说得没错。商人的个太扭曲了。」

寇尔一副很不甘心的模，抿着嘴聆听在他头顶上方错的对话。两个个扭曲的商人没有理会他，自顾自地走进建筑物内。

罗伦斯回头一看，发现寇尔露出有些不心的表情，也跟着走进来。

寇尔可能觉得自己被人当傻瓜看。

罗伦斯一边露出苦笑，一边摇头叹息。

他心，寇尔要是待在商人身边，这罕见的直率个可能会变得扭曲。

伊弗端出山羊、奶油以及蜂蜜酒调配而成的饮料。

至于给寇尔喝的，则是加了一般蜂蜜取代蜂蜜酒的无酒精饮料。

或许是奶油品质很好的缘故，喝着饮料的罗伦斯，不禁配点带有苦味的燕麦面包来吃。

「阿洛德先生还没抵达吗？」

罗伦斯等人走进建筑物内后，发现屋内安静无声。

客厅只隐约传来木炭在壁炉里燃烧的声音，和放在壁炉旁的锅子煮沸山羊的声响。

方才罗伦斯望着伊弗坐在暖炉前方，看她以意外熟练的身手准备饮料时，也没有听到其他任何声音。

「他应该今天傍晚才会抵达吧。要吃吗？」

伊弗在小刀把小麦面包俐落地切成片状后，把面包拿在手上问。

木盘里盛了山羊。那外观像是熬煮过的起士般浓稠，必原本是沾在锅缘上的吧。

如果在这般浓稠的山羊上，加了油和盐巴腌过的切片鲱鱼，肯定味至极。

「要是吃了这么味的东西，未来的旅途恐怕会很辛苦。」

「没错。一旦吃惯好东西，旅费就会一口气暴增。不过，如果不是商人，就不担心这事情吧？」

说着，伊弗把切好的面包放在寇尔面前。

寇尔一脸惊讶地看着伊弗，然后有些困惑地望向罗伦斯。

「人缘好或许算是一天命。」

看见寇尔这般模，一直保持笑意的伊弗取下头巾，露出面容。

寇尔当下的惊讶表情，让一旁的罗伦斯看得十分有趣。

「即使变成了这个，我的体内似乎也还留着一些母爱呢。」

伊弗说罢，自嘲地笑了笑。这像是深蕴着悲伤似的表情让人为之惊艳。

罗伦斯经常忍不住会，女似乎比男更适合当商人。

要是对方屡屡展露让人意外的一面，手腕再高明的男子，也没那么容易与对方手。

「对了，你问什么来着？」

寇尔这次不像在吃刚才的燕麦面包那般狼吞虎咽，而是慢慢地品尝小麦面包。罗伦斯一边看着寇尔，一边对伊弗这么切入话题：

「我问会遭天谴的事情。」

「你是说罗姆河沿岸的商行，在寻找异教之神的圣遗物这件事吧？不过，我不确定异教是不是也『圣』这个说词。」

看见罗伦斯点头回应，伊弗稍微拉远视线，然后喝了口山羊。

「大约在两年前，这个谣言在罗姆河一带的城镇流传，还被说得像真的一。有一些专门做不法勾当的商人，也一度因此兴奋得不得了。」

「谣言的真相呢？」

远处传来了小孩的哭声。

比起鸟鸣声，城镇里比较常听到小孩的哭声。

「谣言还不都一。最后一直没有人找到骨头，这个谣言就跟散布来的速度一，很快地被人们淡忘。纯粹是酒席上的助兴话题而已。」

伊弗的子不像在说谎，重点是她没有理由说谎。

不过，俗话说「无风不起浪」。

「这个谣言是来自罗姆河的支流，也就是位于乐耶夫河上游地区的雷斯可镇，从这里的一间商行传出来的，对吗？」

这个位于雷斯可的商行，曾经与凯尔贝的珍商行易过铜币。

而且，双方的铜币易有一点非常奇妙。那就是——进口的铜币箱数与出口的铜币箱数竟没有吻合。

虽然罗伦斯到最后仍然没通箱数不合的原因，但在他身旁一脸幸福地吃着面包、连伊弗都不禁眯起眼睛笑看着的寇尔，似乎已猜到了答案。

因为不是什么急着要知的事情，所以罗伦斯到现在还没询问解答，但如果自己没办法出原因，难免还是会觉得不甘心。

「没错，我记得是一个叫做德堡的商行。这家商行牢牢握住雷斯可的采矿权，有挡不住的财源呢。」

「他们在凯尔贝的主要往来对象是珍商行？」

「哟？调查得很清楚嘛。我都忍不住问你什么时候打听到这么多了。」

伊弗面包沾了山羊，咬了一口。

看着伊弗吃面包的模，罗伦斯心：「或许带赫萝一起来也不会有事」。

要是赫萝看到如此味的食物，一定很快就会被安抚吧。

「雷斯可的德堡商行、与我们这次皮草动有关的雷诺斯教会，还有这里的珍商行，都是掌控铜制品通路的重要角色。不过，雷诺斯的教会纯粹是扮演施加压力，然后强制收取税金的角色罢了。至于德堡商行与珍商行，彼此应该有配合往来才对。」

「他们为什么要配合往来？」

看见罗伦斯迅速地发问，伊弗扬起一边嘴角露出苦笑。

寇尔也察觉到伊弗的反应，抬起了头。

「抱歉，我没有恶意。」

伊弗一副失笑的模垂下眼帘，然后手轻抚边说：

「在我的印象当中，你应该是个颇为谨慎的商人啊。怎么会对这玩笑事如此认真？」

基本上，商人会发问，就表示他已经知答案。

伊弗表现得很平静，但她的笑容带着明显的期待。

「如你所料，因为我的伙伴是北方人。」

听到罗伦斯的答案，伊弗一副「我也是」的表情，看向手边的杯子说：

「要不是为了那么可爱的小姐，必你也不可能做不合理的事情。」

「那可不一定喔。」

虽然明知如此，但罗伦斯还是忍不住出声辩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