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部分（3/4）

「不，手机的话我也带了」

说的也是。我见过市子手机，虽然不是很频繁。

「而且这个手机好老！」

恭子桑给我的手机，上网姑且算是能上，但是台只带最低限度功能的复古派货色。

「对不起……因为是业务手机」

「哈哈哈！ 真是的，你这是闹哪啦奈奈子！ 最新型自动人偶居然掏出手机查资料！」

「唔……有那么奇怪吗？」

「还问奇怪不奇怪！ 啊哈哈！ 没事啦，奈奈子保持那就好。时刻表我来查」

市子笑得前仰后合，使劲揉了揉我的脑袋。

说起来，神尾家的自动人偶04桑一瞬间就和市子的爸爸取得了联络。普通的自动人偶应该装有通信功能，能来充当情报终端。

果然我还不如个普通的自动人偶啊，继续贴着最新型的标签真的没问题吗。

「看时刻表勉强赶得上回家，不过要卡着时间点坐末班车，到家得半夜了。等爸爸出差回来多半会挨骂」

「原来市子会对父亲报告自己晚归的事。真了不起，明明不说就好」

「不，就算我不说，家里的自动人偶也会向爸爸报告的」

「咦，是吗。原来如此」

「嘛，只要不说去了宗谷岬那么远的地方，爸爸也不会拿我怎么」

「要是你爸爸骂你，就说是我硬带市子去的怎么？」

「笨蛋。那责任就归到7号头上了吧。7号是因为工陪着我的，所以不可以出这对自己不利的发言」

「对了，这是工来着」

「之前你一直都忘了？奈奈子酱，这话说出来可是会退钱的哦」

「谁让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呢」

「在一个月的人生里，最快乐的时光吗—。嘿—」

「估计在未来的人生里也会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」

「毫无说服力呢」

「不，我是认真的」

「怎么较真起来了？」

确实，我较真了。

笨蛋。你做什么啊奈奈子。不能再得寸进尺了。

海岬那儿的那句话被当玩笑一笑置之，但眼下这气氛，不会再被当做玩笑的。

「7号？ 怎么了？ 难生气了？ 抱歉。我玩笑过头了。来，心一点」

市子担心地望着我。

我在做什么。我没有生气。我得赶快告诉市子。

明明非告诉市子不可。

我理应不存在的大脑和心脏正在全速运转，以不可阻挡之势思考起另一件事。

不能说。市子是人类，我是人偶。那么多次，我不都这么着放弃了吗。

不行。不要说。停下。我现在应该做的事是笑，然后让市子安心。

笑啊。

笑啊——

没有发出笑声。取而代之的是眼泪。

我慌忙捂住脸拭去眼泪，可眼泪汹涌地满溢而出，怎么都停不下来。

「怎、怎么了7号！？ 我、我做什么惹你不心了？ 对不起、对不起」

市子吓了一跳，抚摸着我的头。

糟糕透顶。惨不忍睹。像个女人一，完全看不出原本是个男人。为人偶也不及格。这一无是处的人偶，即使被处理掉也不该有任何怨言。

市子安抚着我，一直摸着我的脑袋。

市子很温柔。太过温柔了。我一直在对她撒娇。

是否即使这个社会、这个世界都不容许我这个罪孽深重的人偶，市子也会一个人容许我的存在呢。我怀抱着这的幻。

所以我停不下来。

将我累积的爱意全部注入，投出了或许会让市子和我的关系全面爆炸，永远无法回归从前的炸弹。

「……我喜欢……市子……」

市子停下了抚摸着我脑袋的手。

身体发热到让我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是人偶。遏制不住的恐惧，令我浑身战栗。

然后，我心头涌出对这次欠缺考虑的告白的后悔。

为什么要说出口。不说还能当朋友不是吗。

也许市子以后再也不会对我露出笑容。要是那事发生，我该怎么活下去。

害怕，好害怕，害怕得无法呼吸。快要死了。

对不起。真的对不起。不管是土下座还是什么我都会做的。我发誓不会再说蠢话了。

所以，说点什么，市子。

说不会讨厌我。说不会嫌弃我。求你了。

「嗯，我知」

市子说着，笑了。

市子露出了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喜欢的微笑，接着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。

「不过，没到竟然会喜欢我喜欢到哭出来啊。你哭得也太力了吧。害我都要跟着哭出来了」

「……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！！」

「为什么要歉啦—。有什么不好的。我很心哦」

「因为我……配不上市子……」

「我被神格化到了什么地步啊？ 倒不如说你太纯洁了，是我配不上你才对」

「我完全不纯洁……！！我很脏的……！」

「哪里脏啊？ 即使哭脸也这么可爱，让我亲一个吧？」

「……不行」

「为什么？ 你之前也拒绝了我亲吧？ 我有点被打击到了」

「……如果市子知我平时在做什么的工，绝对会讨厌我的……」

「说什么呢，我不会讨厌你的」

「……骗人」

「明明喜欢我，却对我一点信心都没有啊，奈奈子。我不会讨厌你的—」

市子这么说着，脑袋深深埋进我的肩膀。

好说出来。如果她能接受我的一切，没有什么比这更心的了。

但是好害怕。对现在的我来说，再没有比被市子拒绝更可怕的事了。

「……虽然现在我的顾客是市子，但大部分的顾客是男人。在市子之前，有超过十名顾客租过我，全部都是男人」

「啊—……我明白你说什么。7号也能拿来做那事呢」

一切都暴露了。暴露无遗。我对市子再无隐瞒。

「所以才说自己很脏吗。真是傻瓜呢，奈奈子。无论过去奈奈子做过什么，都没关系」

「……不只是过去。以后也是，等市子的租期结束之后，我还会为新的委托人，为新的男人做处理……」

「啊啊……这吗。真是辛苦的工……嘛，我不介意哦」

「……嗯，谢谢」

将一切告诉市子后，再也无需隐瞒的安心感和被知自己是个肮脏人偶的不安感一股脑涌上心头，让我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喜是悲。

我不知市子的真实法。她对我说『不介意』，我真的很心。但是，说不定她在心里觉得我『很恶心』。

我不知。虽然不知，虽然明知这可能，我也只能告诉自己没关系。我只能那么做。

因为，不那认定的话，我会坏掉的。

可恶。果然没告白就好了。糟糕透了。

自曝什么意义都没有，为什么没注意到这件事呢。

「啊，7号，看那个」

市子忽然手指着车窗说。我的脑中一片浆糊，什么都没，呆呆地望向市子所指的窗外。

窗外的景色看起来并无特异之处。市子说的『看那个』指的是什么呢。

正当我口问市子时，猝不及防。

市子的脸气势汹汹地贴了上来。

嘴重叠。

脑海一片空白，身体僵硬，动弹不得。过了一会儿，市子与我拉距离，然后莞尔一笑。

「到处都是破绽呢，奈奈子」

「……为什么……？」

「哎呀，我在该怎么表达我不觉得7号脏，结果发觉亲吻是最省事的手段」

我什么都无法思考。不明白发生了什么。只是茫然地愣在那里。

市子摸了摸我的头，把头埋进我的肩膀。

「7号，我呢，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是有哪里奇怪」

头埋在我的肩膀里，市子说了起来。

「……市子有什么奇怪的，奇怪的是我」

「不是那。我呢，一直以来都不到关系好的朋友。结果在班上被人霸凌。爸爸和妈妈也离婚了」

「…………」

「我在，会不会是我的错。是不是因为大家讨厌我，所以才会离我呢。我一直这」

「没那回事。我喜欢市子，市子才没有讨厌的地方」

「我也喜欢7号哦。喜欢得找不到讨厌的地方」

我没有看清市子，说是小看了她也不为过。我对市子一无所知。

「我喜欢7号哦。最喜欢了」

市子不介意我的过去，不介意我在做怎的工。嗤之以鼻地接受了我隐瞒的事。

市子真是了不起。被人类如此对待，我一介人偶实在无地自容。

根本比不过她。明明人偶温柔是因为程序。明明人偶温柔，是因为没有心。

自然而然地接纳了真实的我，接纳了现在身处此地的这个一无是处的我。

谁会离市子。谁能离这么温柔的市子。

来到这个世界以来，我一次感觉到有人容许了我的存在。

「哈哈哈，别哭啦—。乖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