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章 爱恋(Obsession)
第十二卷
某天早上。在睡梦中的凯突然感觉身体被人摇晃,醒了过来。
「——凯~。喂~,快醒醒~,凯~。」
凯被这拖长的声音催促着起身。他擦着惺忪的睡眼看过去,见室友乔纳森·耶利内克表情犯愁的站在床边。他们从入学始已经同住了三年多,虽然比不上剑花团的成员,但也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感,维持着良好的关系。
「……嗯?怎么了,已经到时间了吗?」
「没有啦~。不过总觉得~你那个盆栽啊~。怪怪的~。」
乔纳森说着指向窗边。那里摆放着好几个凯正在培育的盆栽,但唯独其中一个摆在和其他几个相隔甚远的地方,而且魔法阵仔仔细细地围起来。那植物青黑色的主干上伸出互相纠缠的枝条,上面结着一个红色的果实。枝条在微微蠕动,带有和其他植物完全不同的不详气氛。
「……竟然已经结果了。长得真快。」
「没吧~?会不会伸过来~?」
「……不瞎碰就没。除了给它喂血的我以外。」
凯回答他,拿起枕边的杖剑走到窗边,刀刃微微划指尖,伸到花盆上方。红色的水珠滴到土上,顿时被黑色的土壤吸收,异形植物像是在表现欢喜一全身剧烈晃动。凯看着它哼了一声。虽然外表多少有些可怕,但他已经习惯培育危险植物,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。他脑海中浮现出的反而是自己得到眼前这颗植物的经过。那是上个学年一件无法忘怀的情。
由于培育濒危物等多个成就,凯·格林伍德在魔法生物学上的实力在同学年间广为人知。但是——明确了解他成绩二优秀的科目是什么的学生并不多。
「做好心理准备了吗?今天要让大家朝着咒者的领域跨出一步。」
咒术的授课教师瓦蒂亚·穆维兹卡米利的沙哑声音响起。这门课一直都是在室内教室里授课,但今天却让学生们在室外实习区集合。习惯金伯利的课程的话,便大致能够猜出其中的缘由。再加上瓦蒂亚背后挤满了许多动物,也印证了学生们的猜。
「在之前的课程中,我教给大家诅咒的质、传播途径等应对诅咒的方法。……可是,这些不过是魔法师的普通教养,大家都清楚吧?
区分咒者和其他魔法师的界线有一个——那就是能否将容纳到自己体内的诅咒当成力量来运。到目前为止,你们受到诅咒时,都会去何解除对吧?可是,接下来要反过来。你们需要考虑何亲近它。」
瓦蒂亚一边说一边挥动魔杖。于是动物们同时动了起来,它们走进实习区,每人一排列在数目相同的学生们面前。凯仔细观察它们。那是类似山羊的魔兽,但它们呼吸剧烈,双眼昏沉而充血,原本是不掺一丝杂质的白色的毛发现在染上了扭曲的斑点。一眼就能看出是带着诅咒的个体。
「你们所见,我从小凡妮那里要来
听到课题的内容,站在凯旁边的朋友们表情严肃的小声说:
「……卡蒂没来是正确的呢。」
「嗯,她肯定做不到这。」
「在下提不起劲……但要这当成是为了获得食粮而进行的杀生,就算可以。」
奥利佛、雪拉和奈奈绪虽然皱起眉头,但都有余力。因为他们知控制诅咒时自我控制很重要,而且自己已经修炼到了较高水平。和咒术相合好的凯也一,他们自然而然地将注意力转向最后一位朋友。皮特本人也知自己不擅长,脸色略微苍白。
「准备好了吗?你们可以痛苦地杀死它们,但那的话诅咒的控制会变得更难。今天是建议大家干脆利落地下手。啊,当然最后会由我全部接收,请大家放心。那么——始吧。」
老师发出号令,凯几乎在同时打头阵。他拔出白杖,毫不犹豫地伸向微睡山羊的头部。由于他在老家有过同的经验,不会烦恼于要使什么咒语或意念。
「……
他狠狠地出咒语,被击中头部的微睡山羊顿时毙命,摔倒在地。这是通过剧烈麻痹大脑来进行的迅速安乐死。瓦蒂亚看到后咧嘴笑了。
「真是温柔。你在老家也是这做的吗?」
「我得到魔杖后,父母立刻就教给了我。他们的口头禅是:不要给奉上命的对手无谓的痛苦。」
凯一边叹气一边说。其他四位朋友看到之后互相点头,也跟着使同的方法。凯注视着他们,这时,他脚边刚刚杀死的微睡山羊尸骸中慢慢渗出了某朦胧的东西。
「……来了……」
凯做好心理准备等待诅咒。隔了一拍,一股异物感伴随着疼痛流入他的全身,凯尽量不抗拒地接受。在他迅速完成接纳后,同的东西也稍晚一些流入了朋友们。他们各自集中注意力进行制御,然而——
「……呜……!」
皮特无法控制容纳的诅咒,膝盖颤抖,凯立刻走过去,紧紧抓住他的肩膀扶住他。
「放松,皮特。不要轻易地要将它怎么。要清晰地保持意识,然后集中注意力去感受。」
「……啊、嗯……」
通过肩膀感受到的体温令皮特稍微找回了一些冷静,然后他也按照建议面对自己体内的诅咒。同时,完成了控制的其他三人也看着他渐渐安定下来的子放心地松了口气。这时,凯突然看向老师问:
「老师,这个尸体我能拿走吗?反正都这了,我它解体吃掉。——奈奈绪呢?你也觉得吃掉的话心情更舒畅吧?」
「请务必!」
接到话头的朋友立刻举手回答。凯微笑着点头,再次看向老师。
「就是这。另外,可以的话也给我追加课题吧。」
「……嘻嘻,当然可以。」
瓦蒂亚大方地给出许可。学生们偶尔会展现出好的行为,她既不责备也不傻眼,而是无比怜爱地注视着。
「——凯,你的状态怎么?」
下课后,凯和同伴们分,扛着微睡山羊的尸体一个人走在走廊上,在周围人影消失的瞬间,突然被人从背后叫住。那独特的沙哑声音不可能会听错,他转身面对对方。那是刚才刚说过话的咒术老师。
「可以吧。瓦蒂亚老师,您有什么?您的课我今后也会认真上啊。」
「嘻嘻嘻,我知。你从一始就特别优秀。」
听到凯的随口回答,瓦蒂亚咯咯笑了。凯看着她不详中残留着女童稚气的表情,自己也觉得自己已经适应许多了。以前若是靠近到这个距离就会因为诅咒的气息而呕吐,现在他会略微紧张,能够忍耐普通闲聊几句的时间。
「咒者也有各各的类型,但果然是大度又有耐的孩子更适合。因为那几乎就等于与接受的诅咒相处时的度量。」
「我很高兴,但您夸我也没哦。」
「这随口回答就足够让我高兴了。因为能和我普通地说话的孩子很少呢。」
瓦蒂亚带着些寂寞低声说。凯不知该何回答,而她又像连这也看出来了一继续说:
「我和可爱的你再多聊聊,但让你太胡思乱也不好,就进入正题吧。——情况稍微有些改变,我在下个学年不一定能留在金伯利了。」
「……那是什么意思?」
「我不能细说,你最好也不要打探,要知我可能会离学校一年左右就好了。……不过若是那,我不在的时候你可能就会被大卫老师抢走了吧?」
瓦蒂亚在困惑的凯面前嫉妒地撅了噘嘴,然后又翘起嘴角。
「所以,先预支一点偏心。——伸手吧。」
凯屏住呼吸伸出手。黑衣内侧伸出一根白色的手臂,手中握着的一个小东西落到了他的掌心。凯看着那东西皱起眉头。他一眼就看出那包裹着植物质硬皮的东西是什么。
「……子……?」
「我要告诉你咒术的魅力,就我的诅咒稍微借给你一点点。嘻嘻,为了让你更容易操纵,我它装进植物里了。」
「这个该怎么?」
「将它植在混有你的血的泥土里培育。一个月左右就会结出『果实』,收获果实后放在怀里就行了。在关键时刻肯定会派上场的。」
听了说明,凯沉默下来。瓦蒂亚围着他转起来。
「你要迅速获得力量吧?在这一点上,咒术要比魔法植物快得多。因为这从一始就是为了伤害他人而存在的技术。」
「……可是,我……」
「你不当咒者对吧?我知,毕竟携带诅咒的话也会对人际往和培育植物造成影响呢。可是,要你熟练起来,这些都是可以掩盖的——最重要的是,你不知这些不便做换能够得到什么的力量。我,等你确认过后再决定也不迟。」
凯自知自己听着她的话,心里抵触越来越弱。金伯利的教师们大多都喜欢凡直说本质,但瓦蒂亚愿意花费功夫扫清外围障碍。凯觉得她一直以来一直是这的。在花费以年为单位的时间「养熟」自己之后再口邀请。
「你不这么烦恼,随便试试就好了。你现在的朋友之中没有咒者吧?那么你学会何使就会很方便啊。在重要的孩子受到诅咒时,说不定也可以帮到她呢。」
「……」
「嘻嘻,你不必担心,这些诅咒是借给你的。当我回到金伯利就会完全回收,就算我有什么万一,这程度的其他老师也能处理。我不会就这零敲碎打地你泡进诅咒里的。至少可以相信我这一点吧?」
被她低头抬眼地这问,凯也得点头。
他从一次上课时就坚定地秉持「不会光是因为她是咒者就讨厌她」的态度,这也是凯人格拥有的本质才能。他握住「子」收进口袋,于是瓦蒂亚微笑着在凯面前站定。
「你愿意收下了呢。那我的情说完了。……话说回来,你积攒了相当多呢。」
「……?在说什么东西?」
「说到积攒那会是一个东西啦。唔嗯,是什么呢。光是『没做』不会变成这。难你身边有特别疼爱却不能出手的对象吗?」
瓦蒂亚说着,手指点着脸颊歪过头。凯困惑了几秒钟,终于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,一口气羞红了脸扭过头。看到他青涩的反应,瓦蒂亚咯咯笑了。
「真可惜,果你是个正经咒者的话我就能帮你爽爽了。一边分享诅咒一边欢非常舒服哦?就像互相融合在一起沉入同一滩泥里一。」
「……多管闲……!话说您也太露骨了吧!」
「嘻嘻。你也明年就是高年级了,我自然也会相应的方式来对待。……不过,请你不要误会,我可不是对谁都会说这话哦?」
瓦蒂亚说着,上前一大步。她钻进僵硬的凯怀里,吸了吸鼻子。
「你一直都带着太阳公公的气味呢。……我最喜欢这气味了。金伯利应该也有许多像我这的孩子吧。……真羡慕能够找你撒娇的孩子。」
「……」
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陷入沉默。……他也略微自知。在金伯利这个地方,随着年级增长,黑暗越来越浓重,像他这的类型反而少见。卡蒂会粘着他寻求治愈,奥利佛会在他身边露出安详的表情,恐怕都是因为同一个原因。
「可是——若是你能沉入同一片黑暗,那便会更加惹人怜爱。……凯,请你记住哦。」
瓦蒂亚最后留下这句话,转身离去,凯目送她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。……与她咒者的身份匹配,唯独最后这句话,完全就是诅咒。
「……可恶。虽然知很危险——但就是无法讨厌她。」
凯回起那寂寥的面容,挠了挠后脑勺。乔纳森从背后看着他,回到床上翻了个身。
「凯看起来~有很多烦恼呢~。最好不要积攒太多哦~。」
「所以说我没有积攒啦!」
「为什么会因为这句话生气~?我也要再睡一会儿~,出门前叫醒我哦~。」
乔纳森说着,裹起被子闭上眼睛。房间立刻安静下来,凯盯着孕育着诅咒略微蠕动的盆栽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上完上午的课在「讨议厅」休息的时候,凯再次认识到自己升上了四年级。 在「友谊厅」里,包括青涩新生在内的低年级学生总是热闹非凡,相比之下这个高年级的空间则充满沉静的气氛。不过,这并不是因为他们已经不再年轻气盛,不过是因为他们已经完成了「随时都能拔出魔杖响应厮杀」的心理准备。
「——凯!你看看这个!」
就在凯默默地切薄饼送进嘴里的时候,突然被人从背后猛地抱住。那是和低年级时完全没变,依旧精力十足的卡蒂。凯被她正不断增加存在感的部压住脖子,皱起眉头,但卡蒂本人却毫不在意,在他面前打一本书。
「……哦哦。怎么了?」
「这里。这里写的,和之前读的那本书很不一。形态变化产生分歧的原因似乎不有单纯的魔素浓度。根据我的直觉,这是——」
「怎么了?」
这时,又有迟来的其他同伴从旁边探过头来。卡蒂和他在近距离四目相对,慌忙从凯身上离。
「哇,奥利佛……!什什什什么也没有!不过有点在意现在正在看的这本书里面的内容……!」
「是吗?也许我也能帮你一起?」
「不了!我、我暂时一个人看!」
卡蒂一边掩饰一边慌忙离去。她虽然能够毫无顾虑地对凯撒娇,但在奥利佛面前却是害羞占了上风。凯略微感到得救,哼了一声,这时奥利佛关心地看向他。
「……凯?你看上去也不太舒服——」
「啊,真是的,我没啦!我一直以来的优点就是有精神嘛!」
凯忍不下去,从椅子上站起来离。他一边快步离「讨议厅」一边心:不知为何今天感觉不好。也许是因为从培育的植物中回起了和瓦蒂亚老师的对话,从早上始就一直有杂念粘在脑海里,因此连面对同伴都无法保持常。
这时候就集中注意力去做完全不同的情吧。凯这着去到了图书室,但他伸向书架上的书的手不经意间和别人的手重合在了一起。凯吓了一跳看向旁边,见比自己低一级的学妹莉塔·阿普尔顿正站在那里。
「……啊……」
「……哦,莉塔。你也来看书?」
「是、是的。魔法生物学的课题要分析二层的植被……」
「这啊,抱歉打扰你了。」
凯书让给她,准备走向其他书架。但莉塔稍微犹豫了一下,从背后叫住了他。
「……那、那个!」
「嗯?」
「您——您能陪我一会儿吗!其实我有很多问题问……!」
「?啊,没问题。正好,我也转换一下心情。」
凯一口答应,转过身来。莉塔红着脸,高兴地笑了。
果是问问题的话,最好去方便说话的地方。两人这着,抱着相关书籍去到最近的谈话室里坐下,始讨论莉塔的课题。由于是前一年刚走过的路,凯在讲解得很顺利,不到二十分钟就完全解决了疑问,莉塔放心地出了口气。
「……谢谢您,我的理解加深了许多。」
「哦。在金伯利住得长了就容易忘记,迷宫的环境其实非常特殊。即使是同的植物,也不会长得和地面上一。我们在写论文的时候必须要考虑到这一点。」
凯点头,自己过去的挫折和学妹重叠到一起。旁边的莉塔偷看着他的侧脸,露出微笑。
「……变回平常的学长真是太好了。那个,抱歉这也许是我的误会……您看起来有点累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