摩天轮篇（2/13）

「这是因为他一过年就得忙别的工，所以无论如何都希望在今年之内完成。」

「搞什么……那个家伙，晓不晓得明天是什么日子啊……」

秋彦一脸不耐烦地咒骂着。

然而，电话另一端的川田似乎也困扰到了极点。

明天是周六，大多数的公司都休息。在当晚同时也是圣诞夜的这个假日，川田必也不愿意耗费在工上；他的处境只能堪怜二字形容。

「这个嘛……我也不太清楚，总之刈谷老师说他只有明天有空。」

「总而言之，我明天没时间，你去帮我回绝那小子。要是他行程真那么赶，我的书延后出版也无所谓。」

「我……我们可有所谓呀！我会告诉刈谷老师，请他慎重考虑藤堂老师方便的时间！」

秋彦的话似乎让川田着了慌，同意去说服另一方更改时间。

即使者本人不在乎发售日期，但是碰上秋彦这畅销家发表新书，出版社可不愿意轻易更改预定，以免造成重大损失。

「对了，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。我从明天始到一月五日都要休假，有什么事情的话，希望你们能在今天之内解决。如果要会的话，麻烦等我收假再说。」

「我了解了。那么，我今晚会再跟您联络。」

「嗯，给你了。」

「非常抱歉，影响到您休息。那就再联络了。」

将断讯的话筒挂回后，秋彦露出厌烦至极的表情，大大叹了一口气。

「你不必这表情。放心好了，我已经特地为你把明天空下来，不会让任何人来破坏的。」

「……秋彦哥……」

咲压抑不住内心的不安，出声喊秋彦的名字，秋彦则报以一个云朵般柔软的微笑。

不由得看傻了的咲，赶紧收敛起神情说：

「可是，不会讨论真的没关系吗？」

据川田的说法是「讨论封面」，那么对象理应是插画家或术设计。

在对秋彦的职业产生了解之前，咲一直以为家的工就是写稿，但是一本书诞生的业事实上是更为繁琐的。此外，秋彦似乎对于书籍设计也颇为讲究，每次出书总会经过严格、审慎的会议讨论。

「跟咲的约定，对我来说比较重要。」

「……听到秋彦哥这么说，我是很高兴啦，可是……那个画插图的画家好像只有明天有空，不跟他约真的没问题吗？」

「如果他没办法改时间的话，那就像我刚刚说的，把出书时间延后不就结了。」

「不行这啦！秋彦哥，你要看，有多少人在期待你的新书耶！」

「咲……」

「而且，我也早点看到书啊……明天的事情，你不放在心上的。」

老实说，咲明天非常跟秋彦单独度过。

但是，不成为秋彦包袱的咲，并不希望为了自己的任，而替秋彦的工造成妨碍。

两股相左的矛盾情绪在心中翻搅，让咲整颗心乱成一团。不让秋彦发现这点的咲，一面留心着自己的表情，一面抬头凝视秋彦。

「真是伤脑筋……不过，那家伙说什么只有明天有空，八成也是在撒谎就是了。」

「咦？撒谎…？」

「你记得我上一本书的封面吗？」

「记得啊，蓝色的那本对不对？我对于画图没什么概念，不过当时一看到，就觉得跟内容的风格很搭。啊！该不会这次要约的，就是画那张封面的插画家…？」

咲对艺术一窍不通，又只看秋彦写的小说，因此无从比较秋彦的书与其他品的不同。但是在他的记忆里，却对那本刚出不久的新书感而细腻的封面与秋彦的文风十分契合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
「没错。除了那本之外，他之前也帮我画过好几次封面。他叫做刈谷有志，在出版界是个小有名气的插画家。」

「这喔……」

「他的品精致、细腻，存在感非常强烈，是个才华洋溢的画家。不过呢……只可惜，个却糟透了。」

——好难得……秋彦哥居然这称赞别人……

秋彦会使如此直接的形容词，可见是真的十分欣赏对方的才华。

不过，咲感到好奇的却是最后补充的那句话。

「怎么说？为什么说他个糟透了？」

对于咲的疑问，秋彦夸张地耸了耸肩。

「就是字面上的意思。他那个人，似乎很喜欢看别人伤脑筋的子。我从前还听他说过，他最爱看周围的人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。他这次会说这话，大概也是故意找我碴吧！」

「就为了这原因…？」

特地指定圣诞节前夕，真的只是因为这顽童似的理由吗？

换平常，秋彦一句「放心好了」便能使咲如同吃下定心丸，但是不知为何，咲这次却感到中纠结着一股莫名的不安。

「他那个人就是这，所以你不需要介意。给他一点好脸色，可是会让他得寸进尺的！」

「嗯……喔……」

「别这么担心，我会办法安排好的。」

秋彦揉了揉咲的头顶，试图抹去咲的担忧。尽管如此，咲布满霾的心情还是无法拨云见日。

——怎么回事？我有一很不好的预感……

咲很清楚，再争论下去也无法改变现状。他的一个念头，是赶紧将甜蜜气氛被电话打断后，飘荡在四周的尴尬空气给打破。咲转动着眼珠，不经意地看见了答录机的警示灯。

「啊，好像还有没听的留言哦！秋彦哥，你放出来听过了吗？」

秋彦一向习惯在工时将电话切换成答录机，看来是昨天咲不在家的时候，有人留下了讯息。

在这个家中，室内电话全都是打给秋彦的，找咲的人则几乎都利手机。因此就算发现有留言，咲也不会未经秋彦同意便放出来听。

「没有，还没听。应该跟刚刚的电话是同内容吧？」

秋彦边说着边按下播放键，于是喇叭传出一段滔滔不绝的话声：

「……怎么搞的，是答录机啊！秋彦，你一定在家对不对？不接电话，至少手机也要机吧！如果你在听的话，就赶快给我接电话！」

粗暴无礼的留言惊得咲抬起头，发现秋彦的眉间挤出了几深纹。

「这个声音，是秋彦哥认识的人吗…？」

「……我虽然不承认，不过确实有点认识。」

「……没人接，那就算了。你听说会的事了吗？就是后天二十四日。我们赶快讨论完，就一起去吃点什么吧！你应该也跟我共度圣诞夜吧？啊，你不必跟我客气啦，我可是不吃你那一套的！要是你二十四日不陪我一整天的话，这次的封面我就拒画哦！那就当天见——」

录到最后一秒钟的留言，容纳不下最后一句话的收尾。

「…………」

尽管录音的人并没有代自己的姓名，咲仍能立刻猜出他的身份。

他就是帮秋彦的小说绘制封面的插画家——刈谷有志。

除此之外，咲还察觉出另一项讯息。

——原来，这个人喜欢秋彦哥……

咲听得出隐藏在他强势词下的真心。他一定是因为太喜欢秋彦，才不惜利自己的角色，也要换取与秋彦共度圣诞夜的机会。

即使暗自觉得刈谷这招不够光明正大，咲却无法向秋彦表示抗议。纵使有任何不为人知的目的，刈谷利的毕竟是工这项媒介。

以咲的立场，并没有置喙的权力。

咲一边压抑着由腹底涌上的焦虑情绪，一边这告诉自己：

这是秋彦哥的工——

「——真是够了，那个家伙……」

听完一厢情愿的留言后，秋彦手按住额头，发出无奈的低语。不出咲所料，秋彦脸上挂着困扰的表情。

与其让秋彦左右为难，咲宁愿牺牲自己。确定这个念头后，咲强忍寂寞，装出笑脸说：

「……看秋彦哥明天应该很忙，那还是不管我了。」

「你担心这个做什么？会这小事，随便什么时间都可以的。」

「秋彦哥，不能这么说啦！会也是『工』的一部分，怎么可以随便呢？我最喜欢的，就是努力工的秋彦哥！」

「咲……」

当然不只是工的时候。任何场合下的秋彦，咲都一喜欢。

然而，咲觉得这是现下最适切的说辞。

「老……老实说，有大学同学邀我去参加圣诞派对，不过我因为跟秋彦哥约好了，所以本来已经拒绝他们，但是又有点过意不去……」

咲随口说出当场编造的谎言。

的确有同学邀咲参加以圣诞派对为名的联谊活动，但是感到过意不去却是捏造的。因为对咲而言，没有任何事情比跟秋彦相处来得重要。

无法预测秋彦是否相信这胡诌理由的咲，一颗心七上八下。

「你这是什么意思？咲。」

「人家特地邀请我，推掉总是会不好意思嘛！啊，还有！我打工那边的老板，也在说圣诞节前夕很忙，担心人手不够呢！」

为了隐瞒自己的不安，咲不断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。

跟女生聊天虽然也很愉快，但是自己除了秋彦之外毫无兴趣，参加联谊纯粹是浪费双方时间。就算当天没有节目，咲一始也就没有接受邀请的打算。

至于打工的蛋糕店，老板很爽快便同意了咲当天请假，更不是会因为店务忙碌便违背诺言的人。

「……所以说，跟我约好的事，你可以反悔没关系……」

咲自觉这些理由十分牵强，说得愈多，破绽似乎也愈多，于是在秋彦追问之前挣他的怀抱，飞般逃往玄关。

「咲！」

「打工会迟到的，我出门啰！拜拜！」

拎起备好的包包，咲脚尖才伸进球鞋里便匆匆跑出家门。手忙脚乱地关上门、来到电梯厅，只见电梯无巧不成书地正停在这个楼层，咲立刻闪进门内。

总算松了一口气的咲，突然发现自己的可笑模。

「妈呀……我居然还穿着围裙！」

由于太过慌张，咲忘了下围裙便走出了家门……

咲一面安慰着自己「幸好还没碰到别人」，一面试着将围裙塞进包包。借着这个动触碰到的硬块，让咲回起一件大事。

「入场券好像没拿出来喔……」

咲从围裙的口袋里，掏出之前藏进去的两张主题乐园入场券。由于刚才硬塞的缘故，入场券稍微折到了一点。

「这两张票，就这浪费掉了啊……」

咲将票上的皱褶仔细手抚平，以感伤的心情一再端详。

自己苦心构思的计划，如今全都付诸流水了。

但是，冷静下来，便发现自己的计划似乎太过孩子气了。也不确定秋彦是否喜欢主题乐园这场所，自己到底在兴奋个什么劲儿？

在计划付诸实行之前，有这个机会让自己反思现实，或许算是一幸运。至少，没有因此给秋彦添麻烦……

「……唉～……」

心里虽这么决定，要放弃却不简单。

如果从秋彦的口中听到拒绝的话语，那个叫刈谷的男人或许就会死心了。这么一来，自己就能如愿跟秋彦共度圣诞了也说不定。

对方身为工伙伴，咲明知秋彦无法口出恶言，但是总无法避免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像。

「我也真是死心眼！」

区区一个主题乐园，以后再找个时间跟秋彦去不就得了——咲也试着这么，却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。

是不是干脆将手上的票出让，才能斩断自己的烦恼呢？

「这下子，到底要怎么办才好哇……」

一面叹着长长的气，一面蹒跚走着的咲，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打工的蛋糕店前。

本来打工的始时间是下午一点，但是今天仓皇之间冲出家门，居然比平常早到了两个小时。

「咦—？咲，早安哪！你不是从中午始的班吗？」

「啊，高野，早……是中午没错啦，可是我不小心早到了。」

这个叫高野的女孩，是之前咲替秋彦买生日礼物而银根很紧的时候，介绍目前的打工机会给他的大学同学。

多亏了这份工，咲才顺利得到买礼物送给秋彦的资金，同时目前也持续着每周三次左右的工读。

「是喔？不过，姨丈看到你早来一定很高兴！阿姨还在讲，今天人家预约的蛋糕，快要来不及出货了呢！」

「膜！愕协，模原溉厨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