Epilogue

站起来了。虽然没从驾驶座回头看，我仍晓得身后的山野边站起身，算是职业病吧。这三年来，我每天生活在孩童的话声及轻微的喧哗声中，变得对声音及他人举动相当敏感。

我将巴士停在公寓附近，打侧面的车门，看见一排站在人行上的幼稚园孩童。

这是每天早上的例行公，但每次的状况都不尽相同。天气不一，路壅塞程度不一，连乘坐的孩童人数也会因感冒是否流行而增减。当然，每个孩童的表情也不一。

三年前，经由伯父的介绍，我接下幼稚园巴士司机的工。当时我年近三十，辞掉前一份工，处于失业。伯父问我愿不愿意当司机，我根本无法拒绝。原本我有些鄙视这份工，认为车载幼稚园小鬼实在窝囊。不过，现在我心里多了些责任感，对园童也渐渐有了感情。

「牧田老师早。」园童向我打招呼，腼腆回一句「我不是老师」，有飘飘然的感觉。

「早安！」大班的义信朗地呼喊，爬上阶梯，走进车内。这孩子读小班时是个爱哭鬼，今已像个小大人。

「来，直哉，上去吧。」车门外传来精神奕奕的话声。

我透过后视镜观察车门，看见人行上有个孩童说什么也不肯放母亲。那是最近刚搬来附近的小班园童，他紧紧抱住娇小的母亲。

母亲努力拉孩子，表情充满无奈。没办法迅速送孩子上车令她难堪，但勉强孩子做不做的又感到心痛。这三年来，我见过无数次类似的场面。

我常，自己小时候是否也是这？

「上来吧，直哉。」山野边张双臂。

山野边年约五十五，做这份工超过十年，比现任园长资深。平常负责打扫园区，要为各活动做前准备，一手包办大小杂。她为人处世向来低调，却很得家长信赖，更深受园童喜爱。哭闹不休的孩童给山野边一哄一抱，马上变得乖巧听话，像这的例子屡见不鲜。

「牧田，我们出发吧。」背后传来山野边的话声。

转头一看，直哉坐在座位上，不安地向窗外的母亲挥手别。我甚至不晓得他何时安静下来。

「山野边女士，你是不是会散发什么东西？」我在幼稚园停车场停好巴士，下车后和山野边攀谈。我一边问，一边忙着调整挂在制服口袋上的名牌。

「散发什么东西？」山野边错愕地反问。

「像是让孩童感到安心的费洛蒙之类的。不然孩童怎么遇上你就不哭？」

「哎，大概看我是没什么危险的欧巴桑，才卸下心防吧。牧田，我不像你，长得有点凶。」

「别小看我，我可是拥有粉丝团。」我苦笑着，与山野边并肩走向幼稚园的园舍。